梟
明 - 郭登

氈裘蒙茸縮如猬，風(fēng)沙斷盡行人行。老烏平時最饒舌，攢毛縮頸饑無聲。
鴟鸮獨何形？無乃金鐵鑄使成。白日在何處，每到夜黑來飛鳴。
有時呼嘯聲愈厲，召號怪鬼征邪精。鳳凰凍欲死，志意無由平。
梟兇不可治，怒癭空彭脝。南村孀婦貧且苦，夫死未葬兒東征。
伏雌五雛初解殼，偎寒就暖聲咿嚶。土房穿漏窗戶破，梟竟突入雞啼驚。
雛死腦盡裂，雌僝不能爭。孀時睡甑甑，欲起視夜無油燈。
乞鄰把火照昏黑，梟止未去勢欲相欺陵。口吻尚流血，兩目光睖?。
孀發(fā)豎股栗，返走撲地魂飛騰。有夫攘臂挾弓矢，弗斬此梟何以征。
入門無所見，但聞狐鳴鬼嘯寒氣颯纻?cè)缒ｆ妆籼焯榇光?，卵此惡物?dāng)誰憎。
戟手詬社公，愧汝威棱棱。雖云土木偶，想亦欽名稱。
人皆祀汝作土主，安然坐視反不如梟能。社公顏忸怩，渥若朝霞烝。
據(jù)案呼吏兵：“卑官亦靈承。廟食于此方，乃被婦詬吾奚勝。
便須封皂囊，騎云款天庭。叩階瀝血天其矜，不以梟磔死，吾道何由弘。
“天門九重高且邃，守以夜叉威赑屃。摳衣趨蹌肅鳴佩，以手奉扃心顫悸。
大閽倚棖方假寐，瞠目視之訶且詈：“汝官何曹直蟲臂，清都森嚴(yán)可輕易！
“社公前致辭，大閽已知意：“鼎鐺尚有耳，投鼠須忌器。
梟為天驕子，美惡各以類。羽中豈無靈與瑞，不及梟姿工嫵媚。
乘昏伺暗察幽隱，附耳連眉方倚比。汝不知忌諱，胡不膠唇結(jié)舌，亦足以自異彼喙。
若呀非汝利！“社公頓頭前：“此言得無愆。天道本至公，如何有憎憐？
茍不較曲直，何由辨媸妍？以彼丑惡形，乃竊造化權(quán)。
常聞上古時，宰物無頗偏。禍淫與福善，今豈不其然？
地行蒼生何啻千萬億，煩冤疾痛孰不號旻天?；煦缙埼磋彛斡煤粑倮飼円箹|西旋。
“大閽笑絕倒，以掌拍其肩：“小儒強解事，未悟磨兜堅。
汝胡不聞天地同一物，不過一十二萬九千六百年。
氣機消長豈常好，清淳澆濁各各隨時遷。天人不同道，此理可忘言。
“語既復(fù)嘆悔，叮嚀極密勿妄宣。社公涕漣如，頫首但長吁。
載拜謝不敏，攬轡回其車。錫鑾風(fēng)冷冷，墜地不須臾。
亟往告彼孀，夜降桑林巫。梟雖不勝誅，誰敢訐其辜？
朋儕相構(gòu)煽，勢與天為徒。母腦尚忍啄，何有于朱朱。
素飧抱深愧，予亦思乘桴。嗟爾門單戶弱形羈孤，從今慎勿與梟敵，但須夜夜牢護雞巢雛。